婉月集

    第二十九天，威廉·艾利斯来到马戏团，看着门口的小贩在大炉子里转出一根又一根棉花糖，那棉花糖五颜六色，像极了天上的云朵。虽然威廉生前并没有多少闲情逸致停下来望望天，但他在那一刻确信，云朵就该是这样子的。

    裘克带着一身疲惫出来了，日复一日繁忙的工作让他多少显得有些憔悴，但威廉清楚那两个乌青的眼圈不是画上去的，是从自己离开他的那一天起，像某种情绪一样潜滋暗长，永远刻在他的骨子里褪不下去了。

    “还能再见吗？”

    威廉眼眶有些湿润。但他知道自己不会哭的。

    魂魄是没有眼泪的。

    威廉离开后的第二十九天，裘克睡得出奇的安稳。他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沉，沉到几乎要混淆梦与现实。

    他梦见威廉还是初见时那一身装束，踩着运动鞋朝自己跑过来，轻快地打了声招呼：“嗨，裘克！”

    他又一次愣在了原地，僵硬的脸皮突然不知怎样摆出一个只反映个人情绪的表情。可威廉还是兴高采烈地在他身边跳来跳去，他温热的手掌拍在了裘克的肩膀上。

    “嘿，我是真挺喜欢你的。我们还能再见吗？”

    能，当然能，可以的。裘克想要开口说话，但怎么都出不了声，他拼命地点头，这动作在威廉的影子忽然越来越远，怎么追也追不上、抓不住的时候变成了拼命摇头。

    他想说“不要离开我”，但巨大的轰鸣掩盖了一切声音，最后的影子消失前，他看到威廉的笑脸，古铜色的肌肤还挂着一两滴汗，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那么富有生机和活力。

    裘克听不见声音，但他看出威廉的口型在说，谢谢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威廉离开的第三十天清晨，裘克从梦中清醒，头顶的汗水浸透了枕头。枕边落着一根白色羽毛，从羽丝到根部洁白无瑕，在裘克拾起它的那一刻，羽毛瞬间被墨色浸染，在无风的房间里晃晃悠悠地飘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