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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人格园丁中心]女孩与紫蓟花

园丁中心,轻微园医向

万字文,一口气写的,部分设定延续幸社《引狼入室》(极微量)。

作者承诺不对本文中的历史事件和专业知识负责【

Bug有私设有时间线穿插有OOC可能有,这些都属于我设定属于dwrg

可能不是很轻松愉悦(这样的文是不会带来快乐的.jpg)

请不要黑任何角色

没问题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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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片属于乡村和自由的土地。

    假使乘着马车行走在德文郡,你会瞧见一眼望不到边的辽阔旷野,草原上马匹在闲适地活动着久站的腿脚,时不时低头在丰美的长草间啃上一口。这里有全境海拔最高的山顶湖泊,也有秀美迷人的海岸线,若不嫌乡间粗陋,一条条相互交错的幽径间也能穿梭打发一下午的时光。

    女孩就生长在这片土地上。

    或许常人很难理解拥有数家工厂的资本家为何会选在这个被两条海岸线与高耸峭壁环抱的边陲小镇定居。1874年,保守党在竞选中脱颖而出,组成迪斯雷利第二届内阁,普通民众并不知道一系列将对工业社会产生重大变革的改革方案正在酝酿中。时年3月,资本家与美丽的新娘在德文郡宣誓结婚,次年冬天,他们的小天使如期而至。

    彼时,女孩的父亲忙于应付频繁更替的法案,被工厂、工会、轮休安排与工人住宿等一系列事项搞得团团转,还好他早早结识了一位法律专家,作为顾问协助他处理这些事宜。新婚夫妇尚在恩爱有加的时期,尽管大多数时候都是独个儿呆在自家庄园里养胎,年轻的母亲却并不觉得孤寂无聊:她谨慎地保持着规律的作息,晨起到花园里剪一支玫瑰插进花瓶,早餐后看一会儿书,抚摸着小腹和未出世的孩子说一会儿话;午餐后到厨房里钻研饼干点心的烹饪方法,这样等到晚餐后,晚归的丈夫能在快速补充体力的同时享受一顿香甜的夜宵。

    直到女孩出生后一年,庄园里每天都在重复着这样恬静闲适的生活。

 

    五六岁前的孩子不太会记事,但女孩对那个衣冠整洁的叔叔印象十分深刻,最早甚至可追溯到她还在襁褓、不会说话的时候。

    那是父亲年轻的生意伙伴,厚重的眼镜向世人展示着他的学问,第一次见面的人都会被他彬彬有礼的态度和侃侃而谈的口才所折服。美中不足的是,那位叔叔有着两颗过大的门牙,即使努力掩饰也仍显得有些像某种可爱的食草动物,这对他的职业来说可不太有利。好在他精明干练,完全可以弥补外观上的不成熟。

    任何一个女人都会被这样的男人吸引,女孩也不例外。

    当她小小的世界还没那么多复杂的因素时,父亲是和蔼可靠的,女孩喜欢缠着他在周末下午的大太阳里带着自己出去玩,然后缩在父亲高大宽阔的身影下,一点儿都晒不着。那时她不觉得父亲行为粗犷、衣饰简陋脏乱,而在过后的十几年间,这成了她最厌恶的男性特征之一。


    “为什么呢……呵呵……”

    穿着绿色背带裙的少女手中拿着巨大的花剪,在阴暗破旧的花园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剪着叶子。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因为母亲临走前最后的那一句“对不起”,她的诸多怨愤不解被强行定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就永远停在了那里。而此后的很多想法行为,却不由自主地迈上了母亲的老路。

 

    身为一个女人,艾玛·伍兹或许可以理解母亲的选择。

    她还记得六岁那年的一个下午,母亲像往常一样在餐厅里准备完下午茶的点心,坐下来抱着她给她讲故事。她听了一会儿,不安分地跑了出去,到花园里转了一圈,捧回来一束淡紫色的蓟花,献宝似的交到母亲面前。

    “妈妈,您喜欢吗?”女孩的嗓音稚嫩清脆,好听极了。

    玛莎·贝克近年来总是郁郁寡欢,不时皱起的眉头在她细长秀美的双眉间留下一道淡淡的折印,此时随着面上的温柔笑容略微舒展了些。她接过女儿递上来的花,小心地避开茎秆上的细刺,又疼惜地摸了摸女孩的小手。

    “喜欢,我的孩子。不过……”

    蓟花,大地女神追求喜欢的男子未果而化成的花朵,心如针刺的单恋之苦。

    然而这不是母亲该说给孩子的故事。

    “丽莎,我的宝贝,为什么送给妈妈蓟花呢?”

    “爸爸给丽莎讲了蓟花勋章的事!”女孩快乐地笑了起来。这是苏格兰骑士的至高荣誉,只有国君才有权力授予,是这片大陆上最古老与最高贵的勋章。

    父亲在讲述那些轶闻时悠然神往的神情被女孩记在了心里,在她心目中,再也没有高贵美丽的母亲更配得上蓟花的人了——尽管那时,丽莎·贝克并不觉得这种小小的紫色绒球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有些扎手,但她还是采来了献给她的母亲。

    然而和乐的下午茶时光终究被父亲的突然早归打断。丽莎歪着头,不明白满头大汗匆匆赶回的父亲是如何让母亲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再次蹙紧,她看到母亲掩着口鼻站起身,什么也没说就转身上了楼梯,回自己房间去了。

    女孩没读出成年人眉宇间的尴尬,她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爸爸,您回来了!”

    里奥·贝克看着女儿背着手站在自己面前露出期待的眼神,有些抱歉地摊了摊手。

    “亲爱的丽莎,抱歉,爸爸想着快点回家来陪你们过周末,没来得及给你带礼物呢。”

    “没关系的爸爸,再陪丽莎玩吧!”

    看着女儿伸开的小手,里奥抬手想要抱起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是摇了摇头。

    “等爸爸去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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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我从过去学到了什么,那就是在事情变得更糟前趁早行动。

    谁?是谁在说话?

    能找到什么呢,从这些家伙的身上?何必白费力气呢……

    是谁?为什么鬼鬼祟祟跟在我身边?

    那个胡子拉碴的老男人对你早就图谋不轨了。他只是没有机会,他……

    闭嘴!不准你这么说皮尔森先生!

    你怎么知道我是说他?哈哈,你自己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不是的!请你走开!

 

    “艾玛,艾玛小姐!”

    有人拍着她的脸在叫她。

    少女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忧虑的脸。

    “谢天谢地,你总算清醒了。看着我,告诉我,能记得自己是谁吗?”

    拉着她手的是一位穿着护士服装的中年女性,亚麻色的头发整齐地梳好掩盖在护士帽下,显示出上等人特有的优雅得体。

    少女不动声色地松开医生拉着她的手。

    “我没事,艾米莉小姐……艾玛没事。”她快速环视了周围的环境,“午后我在花园耽搁得有点久,回来有点累了,就在餐厅的椅子上睡着了,做了噩梦。”

    “那就好。”

    医生顺势收回了被攥得发疼的手。

    如果可能,她希望能分担一点少女的痛苦,可少女封闭了任何人走进自己世界的道路,就算她对自己还算格外热情,艾米莉·黛儿也时常感受到接近时的阻力。

    这是我的罪。艾米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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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沙孤儿院是个颇为滑稽的地方。

    它由一位“慈善家”负责打理——说是慈善家,可远近的人们提到那个名字时总带着一丝戏谑和嘲弄。

    克利切·皮尔森,尽管没有过明确的犯罪记录,可在坊间传闻中都是有前科的,靠某些不大光彩的手段发家致富的人。

    把女孩送到那里去的父亲也是走投无路了。

    母亲走后,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谈不上富贵但温馨体面的生活不复存在,父亲开始酗酒,酗酒后倒也不会生气打砸家里的东西,只抱膝垂着头坐在地上,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清醒时,父亲会在家里走来走去绕着圈子,挑出一些东西包起来拿走,女孩知道他在变卖家里值钱的东西。不止父亲自己,家里还时常闯进一些陌生人,他们拿着时下最新的机器打印出的文件核对着家里的财物,然后一件件搬走,一边清点搬走的物品一边在文件划上一个个圈。

    这种感觉糟透了,但她没想到还会有更糟的。

    站在白沙孤儿院破落的门牌前,还不太明白父亲要做什么的女孩抬头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男人。男人高大宽阔的背影显得疲惫而寂寥,女孩听他嗫嚅了几句,然后蹲下身,把手里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递给她。

    女孩昨晚看到父亲收拾这个包裹了,里面放着她最喜欢的几件衣服和裙子,草莓红、桃心粉,都是她最爱的颜色,还有几块糕饼和一大包糖果,和父亲亲手做的两个娃娃。

    “我心爱的丽莎。”男人喃喃地说。

    女孩意识到了什么,她丢下包袱想抓住男人的手。

    已经晚了,不知何时从孤儿院里走出的嬷嬷抱起了她。嬷嬷像是见多了这样的场景,因苍老而皱起皮肤的手有力地圈住了女孩瘦小的身体,接过里奥捡起后递过来的包裹,点头示意后就转身走进了孤儿院,再没半分停留。里奥留恋地看了一眼大声哭喊着的女孩,背过身去,站在原地肩膀微微颤抖,不忍看她也迈不出脚步离去。

    那年,女孩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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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儿院的生活没有想象中的难熬,但也绝不是传说中与世隔绝快乐成长的沃土。

    丽莎刚住进孤儿院的前几年,院内各方面的设施和伙食还都跟得上,午餐每个孩子能分到一条小鱼或是一根香肠,晚餐则有白面包和热汤。度过了最初哭闹的几天,丽莎渐渐安静下来,除了吃饭就在摆弄里奥留给她的包裹和一个工具箱。

    孤儿院里的孩子大多有残疾,丽莎是他们中间最整洁可爱的,衣服又多又好看,但院里的孩子们大都沉默不爱说话,也没什么人来和她交朋友,反倒是嬷嬷和克利切比较爱和她说话。

    “丽莎小姐,看克利切给你带来了什么!”

    每当克利切出现在孤儿院,就是丽莎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她小小的心里大概知道,这家孤儿院里所有人的吃穿用度都是克利切在支撑,他整天在教会与政府那群人中间忙得团团转,每次回孤儿院都是呆上一会儿就走,但必定会给她带些好吃的或是好玩的东西,比如眼前热乎乎的苹果派。

    “快尝一口,刚做好的,还冒着热气呢?”

    丽莎接过克利切递过来的报纸包好的点心,苹果派散发着甜香的气味,让她没法不想起母亲还在时每天精心制作的下午茶。

    “是不是怕烫?来,克利切帮你吹吹……”

    丽莎简直太感谢这样的克利切了,他从不会因为孩子们年龄小就认为不必顾忌心情,此刻显然是发现她情绪不好而刻意在逗她开心。

    于是她凑上去咬了一小口,嫩嫩的小脸蛋儿和克利切略带些胡渣的瘦脸蹭了一下。

    “好吃。”丽莎点点头,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微笑,阳光从窗边斜照进来打在她草帽遮盖下的脸上,克利切有点看呆了。

    “是吗?那克利切可不可以也尝尝?”

    “当然啦。”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苹果派,丽莎终于有点开心起来。她甚至拉着克利切到工具间,让克利切看自己新削成的一匹木头小马。

    克利切在孩子中间很受欢迎,发现克利切格外喜欢丽莎之后,孤儿院里的其他人也开始和她亲近起来。丽莎渐渐有了伙伴,比她大一岁的唐吉已经在这儿住了五年,有些跛脚但动手能力很强,两人经常一起摆弄木头和娃娃;和她同岁的约翰虽然瞎了一只眼,但机灵得要命,肚子里的笑话一个接着一个不绝;年纪最长的安娜左半边身子不能动,一直坐在一个能活动的椅子里,丽莎最喜欢和她细声细气地聊天说话。

    如果不是克利切总断断续续地出现,孤儿院的生活也算得上平稳安逸了。

    时光飞逝,当内政大臣们忙着为普选法案和爱尔兰的自治问题吵得不可开交时,平民的生活也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着变化。表面上看,人们的生活越发富裕好过,生产力稳步上升,上流社会早已经把注意力从单纯的生产转移到航运、贸易、保险和投资上头,工人们的薪酬也比过去至少提高了两三成;而另一方面,日渐成熟的资本运作使工人们面临的要求和强度加大,一批批工人随着技术的更新换代或是制度更迭而失业,既没有土地也失去了工作的他们流离失所;贫穷与贫民窟仍然广泛存在于这个国度,而日臻完善的严刑峻法压在他们头上,让他们无路可退。

    孤儿院里的孩子们不知道这些,只知道伙食的水平下降了。

    克利切出现的次数更少了,每次出现时都是一脸疲惫,有时身上还带着伤。丽莎就撞见过两次维诺尼卡——那个接她进来的嬷嬷——一边抱怨一边给克利切包扎伤口。

    “总这么下去不行,万一你……那孩子们也没人管了啊。”她听见维诺尼卡叹了口气。

    “咳,克、克利切没事!要、要是克利切有别的办法,那自然是好了!”

    早慧的丽莎心疼起克利切来。

    但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克利切一见丽莎还是会非常高兴。他会张开手半蹲下身子,往常丽莎只要奔跑过去,克利切就会稳稳地接住她,把她抱起来放在肩膀上,扛着她走来走去。这次他还是这么做了,但丽莎显然不会那么不懂事。

    “克利切。”丽莎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抬起小手抚摸着刚刚维诺尼卡包上绷带的地方。

    克利切的脸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嗨,我的小天使。”他干脆蹲了下来,“没事的,克利切没事的。”

    丽莎看着他笑嘻嘻的脸,那张脸瘦削得过分,简直有些尖嘴猴腮,却不知为什么和记忆里父亲那张宽大方正的脸重合到了一起。

    “克利切……”丽莎扑进克利切怀里抱住了他。

 

    就在丽莎和她的小伙伴们都以为孤儿院快要支撑不下去了的时候,克利切找来了一位帮手。

    是个比克利切还要年轻些的大哥哥,戴着一副方框眼镜,脸蛋上有些小雀斑,浓绿色的眼睛和白皙的肤色显得俊美可爱,叫人第一眼看了就想亲近。

    克利切叫他“幸运儿”。

    幸运儿刚刚来到孤儿院的一段时间,大家的生活明显又改善了许多,大概是近年来陆陆续续又多收了几名孤儿,克利切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多一个人帮手就大有起色。

    幸运儿还替克利切去会见那些极为难缠的大人物们,让他有空多留在院里陪着孩子们。克利切也十分高兴,脸色红润了许多,抽空把孤儿院门口的破牌子摘了,做了一块新的挂上去,写着“家,温暖的家。”

    这天,克利切在卧室里打盹,阳光照在他眼皮上,扰得他睡不着。

    他坐起身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送丽莎来的那个男人身上掉下来的,上面的丽莎大约六七岁,穿着一条碎花裙子,扎着两条长长的辫子,左手挽着一个小花篮,头顶戴着浅黄色的草帽,和她现在一样可爱。

    克利切看着照片里的丽莎,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比丽莎要大上八九岁,可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要说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如果可以,克利切希望等丽莎再长大一点,到时候他就可以向她求婚,丽莎也很喜欢自己,虽然可能不是他所希望的那种喜欢——但她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丽莎……”

    就在他陷入更深层次的幻想,打算抚慰自己一下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响声。

    “啪”的一声脆响,克利切听到盘子摔碎的声音,抬头撞见门缝里丽莎惊恐的脸。

    丽莎希望自己看错了,或者干脆是在做梦。

    她听说克利切午后要回来,专门留了黄油和面包打算下午送来给他。克利切太瘦了,要是他在睡觉,我就把盘子瞧瞧放在他床头,等他睡醒了吃一点,妈妈说过这样很容易长胖的。丽莎想着。

    她没想到会撞见克利切叫着自己的名字,把手伸向裤子下的地方。

    “丽莎!?”克利切慌了,忙跳下床跑过去想解释,但散乱的衣服让他显得更加危险。

    “别过来!”丽莎尖声叫着,克利切停下脚步,她的目光停在克利切床头放着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自己才只有六岁。

    “你、你不是克利切!”

    丽莎哭着跑开了,克利切追上去两步,又停下来。

    完了。他满脑子只剩下这两个字,没来得及穿鞋的脚踩上了盘子碎片,流了血也没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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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丽莎不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女,她或许可以回家向父亲哭诉,把图谋不轨的坏人抓起来。

    又或者如果丽莎是个见过世面的成熟女人,她或许可以听克利切解释清楚,这只是一次青年男子幻想着自己未来新娘的私密行为,和那张关联回忆的照片毫无关系,他其实并没有对幼童的特殊爱好。

    但世事就是如此不凑巧,偏偏让她在最懵懂的年纪直接目击了那个丑恶的器官,那个家伙蛊惑了她最亲近信任的人,把他拖入泥潭,让她害怕他会伤害自己。

    丽莎回到自己房间,把门锁上,又在门口堆了两把沉重的椅子,抱着膝盖坐在床脚哭了。她这一哭竟不可收拾,从下午到黑夜,窗外本就不多的光亮逐一熄灭后,才累得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也并不安稳。

    丽莎梦见了许久不见的母亲,她含笑坐在自己身前,柔声哄着自己,这时英俊的莱利叔叔走来了,母亲突然冷了脸,理都不理自己地走了。她追上去,母亲的脚步太快,丽莎跑出几步就摔倒在地上,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抱起她查看着她膝盖上的伤口。她焦急地想让爸爸去追回妈妈,突然来了一群人,强行带走了父亲,维诺尼卡紧紧抓着她,她只能眼睁睁看父亲越来越远。这时克利切摸了摸她的头,递给她一块蛋糕,丽莎刚刚接过,克利切突然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怪兽,迎面朝她扑来。

    “呜……”

    “快,快去拿胡椒薄荷油来!”

    “别这样直接灌,拿调羹,拿调羹来!”

    “都、都怪克利切……”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要是天亮前还不退烧……”

    丽莎模模糊糊听到一些杂乱无章的对话。

    他们是谁?为什么在这儿?

    我又为什么在这儿?

    我是谁?

    好痛苦……身体也是、心里也是……

    头好痛……

    就这样……睡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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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园的天空似乎总是铅灰色的,像是外面罩了一层厚厚的屏障,与蓝天白云隔绝起来。

    花园里的紫色花朵开了,却不是蓟花那样小巧的球形,而是曼陀罗状的大朵,厚柄,看起来妖艳华丽,知道这种植物妙用的人倒是不多。

    “艾米莉小姐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的?”

    走廊的门打开,一位妙龄少女和一位中年女士走了出来,两人似乎是在闲聊。可如果仔细看,不难发现少女的背带裙后面口袋里放了一把大剪刀,少女的手指正搭在上面,似乎是在抚摸,又好像随时要把它抽出来。

    “为了……一个承诺。”

    少女侧着头,她似乎听力不太好的样子,但也没叫对方重复。她脸上的神情变化多端,半分钟的工夫经历了从迷惘到狰狞、狰狞到痛苦、痛苦到难过又转回迷惘,手指最终还是离开了那把大剪刀,回到了身前。

    “这样啊。”

    “医生……是个好人。”

 

    医生……是好人……

    脑海里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哭泣。

    她尽力想捕捉,等那个声音有些实质了,她忽然像被扼住了喉咙一样痛苦。

    “请把这个身体还给我……”

    不,不能给你。

    “求求你了,你会伤害到别人的!”

    你就不会吗?或者说,你只会被别人伤害?

    “离开这个庄园,离开这些人好不好?”

    不!我还有一定要做的事……

    她挣脱了那个人的牵制,坐在床上,只觉得头疼欲裂。

    还差一点……等到“游戏”真正开始,“报应”的机会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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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莎感觉自己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里经过了无风无浪的一生,她生于乡野间一个幸福的家庭,在父母膝下平安地长大,嫁给当地品行良好的资本家,生儿育女,在病床上平静地迎来死亡。死时,家人朋友满满围了一整间房,她的内心出奇平静,时代、人性、欲望和争斗都与她无关,啊,多么美好的结束。

    醒来后,她就被关在了身体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甚至砸坏了克利切送给自己的玻璃杯子。

    事情终于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她试图从那个疯子手中夺回自己的身体,一次不行尝试两次,不知过了多久,她偶尔可以控制住躁动的情绪,尝试着自己吃东西,或是坐下来削削木头、缝补娃娃,做一些以前熟练了的事情。

    “丽莎,你会好起来的。”那个胡子拉碴的青年对自己说。

    可丽莎记不太清楚他是什么人了。病痛磨损了她的记忆,只留下了微笑的本能,无论何时,丽莎·贝克都微笑着面对善待自己的人。

    很快,青年也渐渐远离了丽莎的生活。取而代之的是一群体面的人物,他们都穿西装,梳着油亮的头发,有些上了年纪的还拿着手杖;他们开始频繁地出入白沙孤儿院,嘴里念叨着一些“都是些不正常的”、“尽快改制”、“找个医生”之类的话,丽莎看到他们在一张纸上盖了个红色的印章,仿佛敲定了什么事。

    医生来的那天,丽莎正在接待室里玩。现在克利切和维诺尼卡都被请了出去,非经允许不能进入院内,也没人管孩子们,丽莎就在原先克利切的卧房改成的接待室里玩着她的工具箱,接着看到一个西装男人带着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

    “琼斯医生,我想刚刚路上边走边说,您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

    “是的,道奇先生。”琼斯医生微微颔首。“很荣幸教区愿意把这样的事业交托给我,面诊后我将拟定详细的治疗方案提交……”

    “不,我想您误会了。”被称作道奇的教区干事打断了医生的话,从文件包中拿出一叠文件,“治疗方案已经拟定好了。”

    琼斯医生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她的脸色变得很差。

    “请问……这里患者的状况都适用电休克疗法吗?”

    “谁知道呢,”道奇先生摆摆手。“教区的意思是,电休克疗法现在还在试验期,如果能在咱们这儿得到进展……”说着,他还凑近了琼斯医生的脸,自以为风趣地挤了挤眼睛。

    “……可是,我接到的邀请是‘治疗孤儿’,而非从事实验。”琼斯医生直视着教区干事的眼睛,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要知道,从治疗的角度而言,目前已有的药物疗法比电休克疗法具有更稳定的成效,比方说,嗯……已经验证了锂金属盐对于躁狂症有明显效果,而复杂精神问题可以使用氟司匹……”

    “够了。”

    琼斯医生挺了挺胸,冷冷地直面着道奇先生。

    “我想您应该清楚自己的立场,琼斯诊所的所有人。您的一些经营业务既然超出了一般医者的范畴,再进行一些试验性医疗又有什么坏处呢,您说是不是?”

    琼斯医生的脸刷地白了。

    空气静默下来,丽莎也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小锯子,探头探脑地望向两人交谈的地方。

    “……好吧,”良久,琼斯医生才吐出这两个字。“我可以尝试,但剂量调整的权限属于我。”

    “这个随你。”

 

    电休克疗法,一种通过适量电流刺激,让被治疗者意识丧失、浑身抽搐,以达到治疗效果的疗法。

    没人知道它的原理是什么,自从“电”被发现以来,人类像是得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希望用它解决世界上一切的难题;而神经活动与电流的微妙关系被研究者们窥见一角之后,天才的他们就想到了用电来治疗基于神经错乱的精神问题。

    这样说或许不够直观,那么让我们来看一看电击疗法的实际现场吧——

    一人多宽的手术床上躺着一名十二三岁的女孩,她的四肢和躯干都被黑色的布带固定在手术床上,以免治疗过程中乱动伤到自己或是妨碍治疗;女孩的头顶戴着一个像头盔一样的东西,但这东西比头盔复杂多了,密密麻麻的电极线从“头盔”顶部穿过,接触头皮的一端则伸出若干条粗长的钢刺,方便着力均匀地刺进被治疗者的头皮;女孩的手臂、大腿和脚底也刺入了更细小的钢针,并用不导电的大号夹子固定,只等通电开关一开,政府对这些孤儿的额外关怀就在一片凄厉的惨叫声中得到升华。

    莉迪亚·琼斯和她的病人一样痛苦。她原本是一名妇产科医生,出于诊所发展的需要接受了一些违规业务,被抓住了把柄来从事电击精神治疗,这种做法既非她的专业,也不符合她的意志,可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她眼睁睁看着孩子们日复一日忍受着非人的折磨,尽管她在尽可能调整电压,电休克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效果,可琼斯医生还是难以说服自己。

    “上帝保佑,快让这一切结束吧。”她坐在一个刚结束电疗的女孩病床前,把脸深深埋进双手里。

    一只小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头。

    透过有些模糊的眼睛,她认出了是当时在接待室玩耍的女孩,她是这里最漂亮的女孩了,此刻也在忍受着痛苦的治疗。

    “你感觉怎么样?”琼斯医生急忙起身查看女孩的情况。

    “丽莎……没事,谢谢医生。”

    女孩感激地看着她。

    医生每天都为了自己和院里的伙伴们忙前忙后,孩子们接受治疗后有的动弹不了,有的昏睡不醒,还有时候会失禁,医生总是不厌其烦地照顾和清理着,直到确保所有人都清醒,做完治疗记录才回去。

    医生,是好人。

    “医生……可以和丽莎做……做朋友吗?”

    女孩艰难地抬起手。

    “……当然,丽莎是莉迪亚的朋友。”

    医生俯下身,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年,丽莎·贝克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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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扰了,请问……我接到了一封邀请函。”

    从那个医生打开庄园大门时起,少女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

    “或许您会觉得我的装束……可我确实是个医生。”中年女人解释道。

    “为什么呢?”少女没有接她客套的话,而是轻声追问。

    “因为……护士的装束利落一些,比较方便做零碎的护理工作,以前养成的习惯。”医生也轻声回答。

    “失礼了。”少女唤回了游离的神志,“请问您是第四位客人——”

    “艾米莉·黛儿,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认识您。”

    “艾玛·伍兹,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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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噩梦似乎总在不断轮回,反复侵袭着脆弱的人,又变本加厉地换着花样。

    她见到了阔别十几年的“故人”,那个长着兔牙的精明男人。还有那个习惯戴薄呢帽子的青年,此时他已经有三十多岁,不再年轻了,只还保留着络腮胡子。艾玛的记忆不甚清晰,对正在发生的事有时也搞不清楚;她好像一会儿看见莱利在楼上,一会儿又看到他在楼下餐厅;她梦见莱利和皮尔森先生吵了一架,醒来发现好像不是梦,她试着去问莱利,被他生硬地拒绝了。

    她去找皮尔森先生,可皮尔森先生并不能好好和她说话,还动手打了她。

    “离他远一点。”救了场的医生这样嘱咐她。

    看起来只有医生一个正常人——艾米莉,医生,是好人。

    那个把通电的钢针刺进她体内的好人。

 

    烦心时,她就去找稻草人先生聊天。

    稻草人先生是整个庄园里最安静的人了,大多数时候他都静静听着不说话,偶尔会动一动、点点头,艾玛渐渐觉得自己快要爱上稻草人先生了。

    没人的时候,她慢慢把自己的胸口贴了上去,拥抱着稻草人先生。真好,从来没有哪个怀抱能让她这么有安全感,稻草人先生绝不会离去,也不会背叛或者伤害自己。艾玛倚靠在稻草人先生的胸口,缓缓合上眼睛,露出满足的微笑。

    还有三天开始游戏,如果不是邻近的日期,艾玛几乎快要忘记了自己受邀来到庄园的目的。与所有人的邀请函都不同的是,里面没有提什么巨额奖金,只说这将是一场特别的“游戏”。

    “您将在庄园里遇到久违的‘故人’。”

    信纸中夹着一朵蓟花。

    错乱的思维和记忆让艾玛忘记了很多事,但她清楚地记得,在一个晴朗干净的午后,记忆里只剩下一个剪影的“父亲”让她坐在自己肩头,给她讲着苏格兰骑士的蓟花勋章。

    “蓟花是苏格兰的国花,蓟花勋章的格言是——”

    犯我者必受惩。

    少女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欧莉蒂丝庄园是个神奇的所在,它似乎隔绝于世,又与这个世界的过去未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或许这里使人迷失,但对于艾玛·伍兹而言却是一个重生和寻回的场所。

    在这里,她一点点找回了关于自己和过去的记忆,也重新走了一遍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她生于爱,成长于乡野与她所不熟知的纠结感情。

    流落于世间,在关怀与觊觎间惶恐生存。

    她曾渴望与那母亲一样的人物倾心相交,而她对“人”最后的信任断送在这位最好的朋友之手。

    如果说赎罪是拯救人灵魂的最后办法,来到这里的人都被提供了赎罪的机会,那为何赎罪的机会要由身为凡人的她代劳提供?

    “Nemo me impune lacessit”,犯我者,必受惩。

    艾玛·伍兹以紫蓟花起誓。

    要让所有带给她痛苦的人,尝尽对等或数倍的痛苦。

    无论后果是堕落、毁灭还是非议。

    如果可能,她还希望,等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之后。

    她也能获得救赎与重生的机会,还能拥有“爱”的能力。

    拥有重新作为人生活的权利。

--

    稻草人先生开始有温度了。

    艾玛冷眼看着各怀心事的三个人,莱利先生几天前起就时常闷在房间里不出来,医生倒是时常来关心自己,至于皮尔森先生,那个行为逐渐不受控制的蠢货,居然对自己心爱的稻草人先生动起了歪脑筋,就从他开始下手吧。

    艾玛刻意拉着医生来到花园,和她大声谈笑,还亲昵地拥抱她,看到门后气急败坏的眼神后满意地一笑。

    焦急使人自乱阵脚,看来是时候动手了。

    艾玛想着,松开艾米莉的身体想要后退,却被她一把拉住。

    “艾玛,我想我知道你在做什么。”

    “那家伙坠楼也好中毒也罢,都不重要,可我们需要伙伴,明天游戏就要开始了,一起努力逃出去吧。”

    “我来这里,是想完成一个承诺,治好一个女孩……可不仅如此。”

    “我还想和她一起走出去,做一次真正的朋友。”

    医生的语速很快,像是生怕艾玛不给她机会说完。

    可艾玛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任由她焦急地拉着自己的手,小心试探地看着自己的眼睛。

    太晚了。

--

    军工厂对与艾玛来说是个陌生的所在,但她丝毫不露怯色地推着手中沉重的行李箱,一步步走了进去。

    行李箱里的稻草人先生看起来很不安,左摇右晃的箱杆发出“吱吱”的细微声响。

    “别怕,我绝不会抛下你,就像你曾经妥善地照顾我一样——”

    游戏,开始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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